十二月，京都壓在厚厚的天色之下，雨霧難分，欲滴還休。午後從酒店的大露台外望，貫穿市中心的鴨川水乾成鏡，快流不動了，濃淡相間的灰雲映在僅餘的波光上，順流輕抖。遠近樹葉開始脫光綠色的衣裙，或黃或紅的裸體嫵媚出塵。四點鐘開始，光線不斷消散：綠急褪為淤泥，黃漸暗成老磚，而紅已經是一瓶瓶或新或舊的Pinot Noir。一切退入蒼茫，那樹叢、那河岸、那橋樑、那路燈、間中經過的汽車、對岸三層高的民居、背景盡頭的矮山，都只剩下一片片、一線線、一點點的色塊，每分鐘在變化。半年以來一直在研究莫奈如何在戶外自然空間捕捉光線與色彩的互動，沒想到會在這個古都的這個傍晚遇上啟發他的那一場魔法。最後，所有顏色統統被吞入重重疊疊的黑白明暗裏，回到小津安二郎的一串鏡頭，或者永福門院的一節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