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的方向是不一樣的

根據他們三人的觀點和表述，筆者為他們劃分了三個維度，金燦榮在一維度，胡錫進在二維度，喬良在三維度。因為他們在不同的維度，所以顯示出的思維級別亦有差別。

今年五十八歲的金燦榮，是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兼任人大國關學院副院長和人大對外戰略研究中心主任。他畢業於復旦大學國際政治專業，後考入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讀碩士，一九九九年拿到北大國際關係學院博士學位，二○一五年四月入選長江學者獎勵計劃特聘教授。

金燦榮在最近的一次講演中說：「去年我們國家有兩項科技大獎，一項是超級水泥，一項是新體制雷達。超級水泥告訴美國人，你就是看到我的核發射井，你也炸不了我，老子能扛住。新體制雷達就是你的F22我能看見。現在打仗是打系統，系統的關鍵是links，二○一六年以前我們從俄羅斯進口，二○一六年後我們就向外出口了，所以電子對抗這塊我們也上來了。網絡不用說，肯定跟美國有一比了。在無線空間，天際網我們排第二肯定沒有問題了；在有線空間，現在很肯定講，陸軍第一，火箭軍第一，空軍和海軍可以排在第二。現在是兩項第一，兩項第二，你們應該可以放心了。在中國買房子辦工廠，不會有外人來打我們了。」

今年六十歲的胡錫進，一九八二年畢業於解放軍國際關係學院，一九八六年考入北京外國語大學讀研究生。現任《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在日前所發的微博上寫到：「中國需要在較短的時間裏將核彈頭數量擴大到千枚的水平，包括至少要有一百枚東風四一戰略導彈。我們熱愛和平，有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諾，但我們需要有更大的核武庫來抑制美國的戰略野心和對華衝動。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需要有很強大的意志來應對挑戰，而那樣的意志離不開東風和巨浪家族的支撐。」

今年六十五歲的喬良，出生於軍人家庭，是著名軍旅作家和國防大學教授，擁有空軍少將軍銜。他上世紀九十年代曾與王湘穗合著的《超限戰》一書，引起世界性廣泛關注。他享受政府特殊津貼。喬良在不久前接受香港《紫荊》雜誌採訪時表示：「如果此時選擇武統，是否會給美國聯合西方世界封鎖制裁中國以絕好藉口，同時使其藉機獲得擺脫自身困境的機會？……對中國人來說，完成統一大業無疑是正確的事，但如果在錯誤的時間做正確的事，仍然是一種錯誤。我們只能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別幹那種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的傻事，更不能讓我們這一代人成為中斷中華民族復興進程的歷史罪人。」

看出來了嗎？這三位在言論場具有影響力的「劍客」，於中美關係日趨緊張的當下，給廣大的「吃瓜」群眾指點的方向是不一樣的，而胡錫進和喬良的話，顯然還不僅是說給老百姓聽的。

金燦榮的信口開河

金燦榮認為中國已跟美國基本不相上下，可以匹敵了。中國的軍事已強大到如此程度，根本不必再顧忌美國。從他過去的許多言論來看，中國在政治經濟和軍事方面都已別樹一幟，都能獨當一面，貌似跟美國徹底脫鉤、被美國和西方世界孤立也無所畏懼。金燦榮是個地地道道的網紅，他曾經放過牛話：「以後只有中國和外國。」

金燦榮雖是研究美國問題的專家教授，但他說話經常是信口開河，事後多被證實分析判斷錯誤，所以網民送給他的綽號是「戰略忽悠局政委」；與之搭檔的是國防大學退役教授張召忠，這位海軍少將被網民贈送的綽號是「戰略忽悠局局座」。此二人因擅長忽悠吸引了很多眼球。他二人得到這別具一格的稱呼後，不但不尷尬，反而以此為榮，金燦榮給自己微博起的名字是「政委燦榮」，張召忠給自己微博起的名字是「局座召忠」，兩人還在一些場合嘻嘻哈哈互稱政委和局座。

二○○三年，美軍準備對伊拉克動武。張召忠坐在中央電視台直播室裏，信誓旦旦表示，美國不會打、不能打、也不敢打伊拉克。他的話音未落多久，美伊戰爭正式拉開序幕。張召忠預測美軍必將遭到伊拉克的強力反攻，結果美軍登陸後幾乎未遇到抵抗。張召忠又說，這是伊拉克全線戰略撤退，是薩達姆總統在誘敵深入。美軍抵達巴格達城外安營紮寨了，張將軍又堅定地表示，薩達姆的共和國衛隊正在巴格達城裏等着與美軍決一死戰。最後的事實證明，張召忠完全說錯，因此成了戰略忽悠局的首領。

局座和政委能夠平分秋色，可見二人都是一樣的說話不靠譜。所以，此文不對金燦榮的言論多加評點，也算對他觀點的一種睨視。筆者不明白的是，作為一個名牌大學的教授和對外戰略研究中心主任，怎麼能對學術表達如此的不嚴謹？他言論中的「語不驚人死不休」之類的嘩眾取寵可謂多矣，給社會上對一些專家教授賦予的「磚家」和「叫獸」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口實。

胡錫進至少代表着一種威懾

胡錫進是中國獨特存在的媒體人，他享有到國外開推特的特權，許多各類敏感的話題，別的媒體人發不出來但胡錫進卻暢通無阻。所以，當老胡建議將核彈頭數量擴大到千枚、至少要有一百枚東風四一戰略導彈時，路透社記者向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就此提問，華春瑩的回答是，你應該去問他，因為在中國也有言論自由。

胡錫進發了增加核彈頭的微博後，在中國網絡上激起了巨大的浪花，這些浪花出現了兩極，讚的大呼「老胡說得痛快到位」，因為核武器就是威懾，就是以戰止戰的底線表達；斥的把老胡「罵得狗血噴頭」，什麼「掀起軍備競賽」、「效仿法西斯」等等都出來了。

對於批評之浪，胡錫進跟進了一篇微博：「這兩天網上出了一些對老胡呼籲中國增加核武器數量的批評文章，有的措辭非常激烈。我在此對這些批評聲、包括斥責一概表示歡迎。這是個重大問題，有爭論是難免的，我不會在乎這當中是否夾雜了對我個人的人身攻擊。但我非常堅持自己的觀點，這一點必須申明。」

美國在新冠疫情上向中國甩鍋、在台灣問題上觸碰底線之際，《人民日報》十問美國，央視《新聞聯播》連續批駁國務卿蓬佩奧。這當口，胡錫進提議增加核彈頭。有自媒體揣測：「如果沒有更高的耳語，老胡是不會扯出核彈頭，而且還連發三文。」

在對美問題上，胡錫進經常以個人名義扮演着先鋒角色。但他也被網民抓住過小辮子，比如在美國刁難中國通信業大哥大中興時，他發微博挺中興、挺華為，並稱「今夜老胡和《環球時報》員工都是中興人！」卻隨即被網友發現，老胡用的是蘋果手機而非華為手機。胡錫進在一次致辭講演中，專門解釋了為什麼用蘋果手機而沒有換中興或華為手機，原因是最初就用的蘋果，在中美貿易戰進行正酣時換華為，「不是個應有的姿態」。

無疑，胡錫進在中國享受着特殊待遇，他有特權在國門內和國門外長袖施展，在國內外都常被視作一種探測氣象的氣球。所以普遍認為，他的聲音不大可能是心血來潮，至少代表着一種威懾。

喬良：解決台灣問題顧此失彼

喬良那篇談武統台灣未必是好時機的文章，經過《環球時報網》的轉載，影響力擴大了很多倍。其標題是：「喬良將軍：我們不應該跟着美國的節奏跳舞」。

喬良接受採訪的背景是這樣的：特朗普簽署了《二○一九年台灣友邦國際保護暨強化倡議法案》（簡稱《台北法案》），法案的簽署時間正好是美國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之時，美國選在此時插手台灣問題動機複雜。中國有一種日益上揚的聲音是，趁美國疫情嚴重無暇自顧時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

喬良表示，眼下是否解決台灣問題的最佳時機，首先要掂量的是，中國目前是不是正處在民族復興進程的關鍵時點？在這個時點，中國面對的是現代世界從未有過的複雜局面，特別是美國全力壓制中國的這樣一種態勢下，如果我們分身去解決台灣問題？有無可能顧此失彼，中斷中國的復興進程？

他雖然以一系列問號表述，但表達的意思很明確：與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相比，解決台灣問題是局部與整體的關係，即使不馬上解決也不會影響民族復興進程。台海會否開戰，取決於中國對國際局勢以及對國內形勢的判斷，台灣問題的本質是中美關係問題，在中美之間的較量沒有分出高下之前，台灣問題提前解決，中國要付出的代價以及對國運的影響，必須做充分研判。

什麼是國家的核心利益？

當今世界，經濟主權、金融主權、網絡主權、防衛主權、資源主權、糧食主權、投資主權、生物主權、文化主權、話語主權等關乎國家利益和生存的方方面面，無不是國家主權的一部分。千萬不要以為只有領土主權關係到國家的核心利益，其他主權同樣是重大的核心利益，甚至有時比領土主權更緊迫，更決定生死存亡。

現在美國雖身陷疫情和經濟困境，但仍有軍事實力直接或間接干預台海問題，如果此時選擇武統，會給美國聯合西方世界封鎖制裁中國以絕好藉口，同時使其藉機獲得擺脫自身困境的機會，因為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都很清楚，中國現在還是嚴重依賴海外資源和海外市場的，我們還不可能做到用自身的資源滿足我們的製造業，並靠我們自己的市場消化自己的產品。所以在當下，如果我們以為這是收復台灣最好的機會的話，可能正中美國以及一些不懷好意的國家的下懷。美國國會和政府這個時候推出《台北法案》，其用意就是要把中國逼上武統台灣的死角。

喬良的分析，緊緊扣着中國崛起的戰略大方向，也在提醒着切勿因一時的衝動而迷了眼。畢竟，中國的大業是抓住百年不遇的戰略機遇期堅定不移地走向上坡路。無論是寫《超限戰》，還是發表如上的觀點，喬良的超前思考和獨到判斷都得以充分展現。

近期，中國對美國的甩鍋濫訴，對台灣的趁機囂張，對澳洲追隨美國當馬前卒，給予了不同樣式的反制。

對美國，當然是以嘴炮為主；對台灣，五月十四日海軍在渤海黃海開始了為期兩個多月之久的軍事演習，顯然衝着蔡英文的就職典禮演說而去；對澳洲，中方已禁止澳洲四家企業肉類產品的進口申報，殺雞儆猴的懲戒意思明顯。

不難看出，中國政府與美國政府在有節奏地進行周旋和對應。對於胡錫進、金燦榮、喬良這三劍客的言論，筆者認為最可取的是喬良的建議。

儘管這三人都是在民間以自己的風格和方式放話，但若硬給他們戴上帽子的話，不妨這樣說：金燦榮負責給老百姓吃壯陽的大力丸，胡錫進負責向外部世界放煙霧彈，喬良負責對高層提建設性意見。

前些日，《新聞聯播》在「國際銳評」裏，用上了金庸《倚天屠龍記》裏《九陽真經》口訣的一句：「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這不就是喬良所建議的濃縮表達嘛！

（作者為本刊特約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