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動向
髒人髒事
新冠病毒來勢洶洶,香港人聞之色變。公共場所內人人草木皆兵,思疑旁人或自己是隱形帶菌者,連透明的空氣也污穢不堪。清潔人員忙着消毒被無數人蹂躪過的大廈門柄和電梯按鈕。交通工具上不難看到市民隔着紙巾才敢緊握扶手,而沒準備的一鬆手便忙不迭把酒精搓手液拚命地擠。現在去趟洗手間也如坐針氈,出外用餐更是自投羅網。
疫情風高浪急之際,掀起的還有人性的齷齪。有人囤積居奇,趁防疫物資短缺炒賣商品,把價格抬得高不可攀;有人藉機騙財,要麼海外代購收款後溜之大吉,要麼兜售來歷不明的口罩;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故意散播不實謠言,令百姓人心惶惶;有人自私自利,大量搶購各種日常用品,漠視他者需要。骨子裏的「污糟」,比外在的「邋遢」更讓人心寒。物件髒了好好擦乾淨便是,可人格腐壞了要怎樣才能重拾道義呢?
其實就算沒有疫病,各種病菌素來也無處不在,就如那些趁火打劫的小人也一直伺機圖利。疫症爆發讓我們如夢驚醒,成功提升了衛生意識。混在庸俗的社會久了,亦須提高警惕,慎防淪為自身曾經厭惡過的人。
香港城市大學 梁誦恩
盡力過好我們該過的人生
武漢肺炎席捲全球,一併捲走了我本應馬不停蹄的生活。四宗「私補」暫停、一個演出取消、另一個演出延期三個月、所有課堂轉為網上形式,連原定的瑞士交換生計劃也不得不退出。行事曆上的備忘錄通通作廢,半年計劃化為烏有,雖不至於陣腳大亂,但突然閒了下來使我有點不知所措。
閒人的生活就在上課、吃飯和睡覺之間不斷循環,剩下的時間就空白了,甚至開始閒得沒事找事做。翻出家裏塵封已久的電子琴、提起快乾成化石的畫筆、做起兩年沒做的運動、重現在網上看到的食譜、周末跟家人「游乾水」……讓手腳再次忙起來,務求填滿時間空隙。提早三十多年過上退休生活,心理總有點不平衡,這樣的生活太奢侈了。門外世界風雨飄搖,門內卻風平浪靜。這到底是由多少人晝夜不眠才換來的安逸?是犧牲了多少人的前途才抓得住的希望?
對的,閒人之聲於此也不過是夢中吶喊。如今活在一潭死水中,被油膩纏身、給白沫淹住,過得再充實或許都只是在走形式,演一場還算能看的人生,給降生的恩典少許回饋。凡人能做的就只有盡力過好我們該過的人生,與險惡世途「鬥長命」。至於什麼是該過的人生,歷史是會告訴您的。
香港教育大學 連樂君
離別與惦記
別離啊──別離。誰又想到說再見都成了奢侈呢?
古人謂:「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為何道別只屬於秋天?季春的陰晴不定更能勾勒臨別的忐忑;更何況,生活每天都充斥着離別。疫病來襲,我們在距離之上拉開距離。它就像是靜默的祝福,賜予眾人平安;同時又奪去悠悠天地間的一點點溫存。講堂裏、林蔭中、湖泊側,快門的閉合聲顯得格外無力,難以想像有這麼的一群人無聲無息地說了聲荒誕的「再見」;其荒誕在於,他們大抵連重逢的信心也沒有。儀式使虛妄的情感變得實在,無法善別,被催促着成熟的我們也只得提早練習「不過如此」的淡然。回首一瞥不過數年光景,竟留下理不清的注腳。我自此在這座城市遺失了你們,也迷失了自己。外間風光旖旎,不及走過的柏油路叫我念記。從此以後,教我怎樣拾回每一個我與你?若然書寫是一趟拾遺的旅程,唯恐事過境遷,拾起的多是遺憾,只能梳理卻不見得能夠補遺。人寄居於塵世,總有這麼一種無可無不可的落寞;斷梗飄蓬本應逍遙自在,卻總惦記着一種莫失莫忘。然而懸而未決的離別,又好像凝住了剎那、遁入永恆,有如浪漫,總是在某刻定格,建基於不可預視的將來。
我說啊,吃不到的葡萄最甘美,因我們不必經歷想像的破滅。好好道別也許就是為了不至遺忘,不圓滿可能就是最圓滿。季春孟夏的我們活在光影之間,兩者不必相斥;因着缺憾,我會更加記得每一個你、妳和您。記得帶着歡笑──漂流!
香港中文大學 仁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