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動向
亞洲某國因為其特殊的社會制度,時時有所謂的維權人士,不是在電視新聞中痛哭流涕認罪「顛覆國家」,就是有異見者失蹤。國外的華文傳媒聲稱維權人士在電視露面是「被認罪」、維權人士「被消失」,暗示這些人並無行動和言論自由。中文的一個「被」字,自從白話文學以來,時時「被」直譯而濫用。真正的中文「被動語態」(Passive Voice)並不常用,而且有獨自表現的方式。如小說《西遊記》「那妖精喫了悟空一棒」,就是「那妖精被孫悟空打了一棍子」。有人設局,受騙者上當,多稱「着了道兒」。「喫」、「着」也就是中文本來的被動語態,不需要一見到英文原文,就小腦條件反應的「被」下去。懶惰的中國譯者患了「有被無患症」,看見Passive Voice,只記得此百搭字。
英文裏的「被」動語態非常普遍,因為英國人說話着重含蓄。The world is being told that Covid-19 originally came from American military athletes who joined the Wuhan military games in October 2019:「我們被告知,新型冠狀病毒源自於美國軍人參加二○一九年十月的武漢軍人運動會。」為何略去主語?避重就輕的政治敏感問題,由讀者自己領會。
中文依書直說,說話人講得明白。英文的外交詞彙,令西方英語國家的外交表現更有體現,不會容易淪為「戰狼式」罵街,與英文此一思維的載體有關。
然而遇到英文的被動式,高明的譯手,也會將英文「本地化」。莎士比亞的《凱撒大帝》、布魯圖死後對羅馬人演說:
Good countrymen, let me depart alone,
And, for my sake, stay here with Antony:
Do grace to Caesar's corpse, and grace his speech
Tending to Caesar's glories; which Mark Antony,
By our permission, is allowed to make.
梁實秋譯:「同胞們,讓我獨自離去,我請求你們留在這裏,和安東尼在一起。向凱撒的遺體致敬,聽聽安東尼讚美凱撒的演說。這演說是我們准許他發表的。」
梁實秋將「is allowed to make」改為主動:我們准許他發表,而不是「安東尼的演說被准許發表」。
朱生豪的譯文也一樣:「善良的同胞們,讓我一個人回去,為了我的緣故,留在這兒聽安東尼有些什麼話說,你們應該尊敬凱撒的遺體,靜聽馬克安東尼讚美他的功業的演說,這是我們已經允許他的。」
朱生豪也將is allowed改為主動。其他細節的差異不必深究—如梁譯漏了一個Good字,朱生豪稱為「善良」—兩位翻譯家都知道中西語言的分別。俱以主動語氣譯之。
今日的華文媒體、書籍、工具使用說明書,被動的「被」直譯泛濫。這是一種大腦思考「被」殖民地化的懶惰。懶惰不一定要由懶於思考大問題開始。在翻譯中機械地對號入座,是一個民族變成集體的機械人的起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