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動向
2021-11-30
二〇二一年十二月號
〔學苑春秋〕美顏修圖是否自欺欺人?

有自知之明才修圖

香港中文大學 徐子瑩

「你影到我咁肥㗎!」「唔緊要啦,你P圖咪得囉!」日常生活中,相信你我都接觸不少美顏修圖。有人說美顏修圖乃是自欺欺人之舉,到底什麼是自欺欺人?筆者認為自欺欺人的最高境界,乃是自欺了卻不自知,欺了人卻不自覺。

可能有人會說,一些人會故意使用美顏修圖來結識異性,但真人的樣貌和相片上的卻是大相逕庭,乃是「照騙」。然而,這些騙子的確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修圖,他們做不到自欺,只是欺人。

縱觀你和我、他和她,其實絕大部分的人正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才用美顏修圖之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只要目的無傷大雅,又何罪之有呢?好比拍攝求職相片,不少人都會要求修一修圖,務求給予雇主良好的第一印象,好讓自己有面試機會;又如情侶間的修圖,其實只是為了留下甜蜜回憶,難道真的要為了一顆暗瘡,而毀了拍拖紀念日的珍貴時刻嗎?

說到底,自欺與不自欺,欺人與不欺人,都是你我的選擇。一旦選擇了,就得自知、就要自覺,如此罷了。

 

外貌詐騙非現代獨有

香港中文大學 何燕林

人們總是將修圖聯想為一種新世代的科技騙案。在美顏應用程式的普及下,禍害着我們芸芸網絡子民對於外貌的判斷。可是,修飾容貌的騙術真的不是現代獨有。西漢的漢元帝或許就是最早的修圖受害者:貪污畫師給宮女們的畫像美顏,卻向不屑賄賂的落雁美女王昭君加上醜化濾鏡。

美顏修圖的行為在現代往往帶着扭曲事實的污名,但我們卻忘記事實從來都是蒙着層層面紗的。數碼化修圖出現前,人類干犯「外貌詐騙」已久:原始的果子和花瓣給髮膚染上色彩;寫實畫像亦從來不是永恆的主流。

雖說畫師勒索宮女絕對是失德,宮女追求修飾過的容貌縱然欺人,卻並無可恥之處。追求「美」─除了是當時女性僅有的政治手段外,本來就只是一種本能驅使的取向。各人對美學的哲理不同,嘲諷和污名化「修圖慣犯」追求外在美的天性,又能不能算是一種自欺欺人呢?人類在樂於偽裝的定律下,失去自我而自欺才是真正的問題。自愛,可以是喜歡毫無包裝的自己,但也應該可以是喜歡濃妝豔抹甚至形象虛擬的自己。

 

化妝和修圖的分別

香港浸會大學 林歡然

作為女性,對於同樣是美顏,我馬上想到化妝和修圖的分別。相較而言,化妝是努力讓自己變美的過程。妝容要漂亮自然,先要了解自己的面容、膚質,才可以摸索自己適合的化妝品。例如挑選粉底時,要考慮自己是油性還是乾性皮膚,也要考慮膚色。亞洲人、歐洲人輪廓不同,發展出不同的妝容風格,例如「一字眉」、「煙熏眼」等等,不同的眉形風格、唇膏顏色,可以是潮流,但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五官是否適合這些風格。把一種種化妝品塗抹在臉上,其實是與面部一步步對話的過程。過程中我們了解到自己的缺陷和突出之處,然後通過護膚和化妝改善和提升自己。當然,其他正面的變美方式,例如運動、控制飲食,也是同理。

年少時參加畢業典禮和謝師宴,女生總喜歡化那種過於誇張又不適合自己的妝容,我覺得跟美顏修圖一樣,是選擇了一條變美的捷徑。而且,修圖強調的不是突出自己優點,反而更重視去除缺陷。我認知的美顏修圖大多是消除暗瘡和黑眼圈、增加美白效果,甚至可以微整容─例如改變五官大小,這種做法雖然也是希望貼近理想中的自己,但是比較消極。當我們按下那些功能的時候,其實默認了功能背後對美麗的標準,繼而把自己的面容套進去。要對外貌自信,先不談「增值自己再由內至外散發美」這種較宏大的方法,但相比美顏修圖,我認為靠護膚、化妝、運動,更能從建立的過程中感受自己的外觀,然後慢慢改善自己,因了解自己、通過努力讓自己擁有美貌而自信。

 

野花變形記

香港大學 龍溥廷

天地間,植物都在左搖右擺。看見嬌艷的玫瑰,它們向右彎腰敬禮;看見髒污的浮藻,它們向左別過臉。

河邊長着朵缺一片花瓣的白色小野菊,從沒有植物向它朝右敬禮。這天,它督見對岸茅屋旁一棵挺拔的蘆葦,蓑蓑穗株隨風輕擺,看得小花神魂顛倒。它拚命彎腰致敬,對岸的蘆葦卻不為所動,野菊只好氣餒地摸摸額角的一隅空缺。

上蒼或被這小白花感動,竟下起陣陣白雪。一片白皚皚中,野菊將些許雪花捏成橢圓,填補花瓣的縫隙。重拾自信的它再向遠方鞠躬,卻換來又一次失望。

野菊這才明瞭不夠奪目是沒法得到蘆葦青睞,於是用雪捏成許多花瓣,全圍在花萼,儼然繡球菊模樣。它還沒滿意,又將雪塑成大葉片,安插在莖的周圍,烘托綻放的雪花。曾朝野菊向左別過臉的花草望見繡球菊也紛紛向右拜倒,樂得它更沉醉雪堆。想起玫瑰的艷麗,它又想效顰一下,就把雪壓成微卷的花瓣、借來刺手的冰釘,黏在身上。

可惜凜冽寒風下蘆葦筆挺如初,只有頂端的花穗微微顫抖。不忿的繡球玫瑰菊將雪堆成一尊妖嬈的蔓珠莎華像,更不惜剝離土壤爬上雕塑頂層,應陽光和晨霧的方位扭動軀幹以呈現婆娑剪影,奮力向對岸往右敬禮。天公或許看不過眼,命太陽用烈焰溶化天地間的冰雪。蔓珠莎華化成死水,花瓣、葉片亦然。脫了根的小野菊軟躺在地,朝蘆葦向右最後一次彎腰。

「該打掃了!」對岸的婦人道,說罷執起靠在茅屋旁的雞毛掃,逕自離去。

(本園地公開,歡迎莘莘學子投稿,撰文字數四百字內,投稿方法見版權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