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動向
2021-12-31
二〇二二年一月號
Chinglish也該平反了(陶 傑)

隨着大量西方人士來中國旅遊,因為中外貿易移居中國,中英兩種語文交流日漸密切,加上網絡世代,一切從簡,幾十年來中國人學英文最大的問題是將中文的句法和語態思維直譯成英文,如百年日漸形成的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見)和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人山人海),早已進入英語世界主流通俗詞典。但類似洋涇浜之類的Chinglish,長期被認為不夠地道,也就是缺乏真正的英文味。

然而近年來西方世界流行平權,少數族裔錯誤的英文也日漸得到「包容」,美國鬼才導演塔倫天奴的黑色喜劇,就充滿黑人角色滿嘴巴文法錯誤的日常英語如I ain’t got no money。正如魯迅說的:「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約定俗成,以前認為大錯的,逐漸變為正常,以後甚至成為少數族裔的特色,漸漸白人也跟着講。什麼是正確的英語?白人在日常生活中正經地說出來而不發笑的,就是正確的。

偏偏中國是世界最大的英語學習市場,許多西方僑民視中國民間不倫不類的英語直譯句子為有趣而生動的表達。所謂Chinglish,中國人不必再感到自卑,年輕一代西方人並不討厭中式英語,不少人覺得有趣,而且表達得更簡潔而生動。因為這些「老外」在中國也學習漢語,打通了不同的文化隔閡,對於Chinglish的由來增加了解。

許多中國人也開始膽壯。中國國勢強盛,英文的文法有如老虎屁股,沒有什麼摸不得的,更不是神聖不可侵犯和違反,自創英語詞彙和句子,其中還偶有佳例,如「笑而不答」,很有中國社交文化的特色,「盡在不言中」是一種含蓄,因此英文多了一個字叫做Smilence。

英文本不乏靈活合併兩字為一之變,如Brangelina(畢比特和安祖蓮娜祖莉夫妻的合稱),由西方的傳媒娛樂記者自行鑄造。又如Chimerica,指中美兩國雄霸世界。Hongcouver指香港移民買下大量溫哥華地產之後變成的「香哥華」。中國人也可以參與鑄造和合併新詞,尤其網絡世代的中文更有多姿多彩的通俗。Hongcouver 已經過時,今日華人資本之入侵,已經形成Chinsumer(往國外旅行瘋狂購物的中國人)、網路傳播、手機玩弄,新一代中式英語單字詞彙還有「No wind, no waves.」(無風不起浪)、「If you want money, I have no. If you want life, I have one.」(錢就無了,命就有一條),俱是不錯的新產品。

美國德州有一家「全球語言監測機構」(Global Language Monitor,簡稱GLM),以全球視野分析日新月異的「新英語」,二○○五年起,此機構將Chinglish評為影響全球的十大詞彙之一,認為「中式英語」正促成英語變革,大量的中文詞彙進入英語,佔英語新詞彙來源高達兩成,最終連第三世界的英文學生也廣泛使用。GLM每年評選最受關注的中式英語,二○○六年的「No Noising」(別吵,「正式」英語為Quiet please)、 「Question Authority」(問訊台,「正確」英語為Information Booth)、二○○八年的Deformed Man Toilet(殘疾人廁所,地道英語為Restroom for the Handicapped)。

從此說Chinglish,不一定是「英文不好」,反而可以是「中國人自信」日增的標誌。甚至中國國力越強,Chinglish的地位越高,中國人可以參與英語的詞彙創作,中式英文在全球也終可獲得「平反」(The reputation of Chinglish can be flattened and reversed),而令中國人「吐氣揚眉」(Blowing air and raising eyebrows)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