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動向
刻度的力度
顯理中學 曾詠聰老師
接連網課,以及突如其來的暑假,身邊朋友便從好奇的目光,轉為質疑或是敵視。所有日程如果不記下來就不會存在,所有痛苦不宣之於口,亦不需重視。我無從申辯。老師在不少人眼中,就是由學校畢業,緊接着投身學校再等待畢業的人,世界怎樣瓦解,我們仍好端端地活着、安然。他們是這樣想。
學與教本來就是無形的,像鐘表般荒謬,把虛無的概念鑲嵌在實體工具裏,掛在牆上,別在手腕,提醒自己和別人,刻度如何艱辛地攀爬着。校舍披落下透明的帳,外面人影流動,他們汗流浹背,偶爾把臉貼近茶色玻璃偷看,便肆意斷定內裏的人都輕鬆自在,那絕不應該,卻不去理解這「愉快學習」是重複播放,時間軸顯示為無盡。
到底從何時開始,日程表失卻了記錄功能,繼而進化成衡量的標準?對師生而言,那些以Excel填入的數字、名稱,每一次剪貼都有回聲。我是不止一次聽到家長希望我們多補課、多給家課,尤其在九節恆常課堂和課外活動以後,學生更需要一列獄卒監管,避免走失。
秒針因而頓成了凶器。少年仰頭數算它走動節奏,挾着希望,我們這些成年人卻知道,他們可堪回憶的青春,也逐點逐點被割掉,剩下一片荒地,他們也不懂跳舞。像留守相同空間,已然成長卻沉默的我們。
留白即自由
新會商會陳白沙紀念中學
梁璇筠老師
隨着這兩年疫情嚴峻,香港教育界早已對不能面授課堂時的「網上教學」方式耳熟能詳。師生無奈之下也只能重返洞穴,看那「牆上的影子」,擬想是「真理」的原型。香港的師生近兩年來進入了嶄新的學習模式;後來即使能面授課堂,因要避免一頓午餐,也只能上半天課。
有一部分學校仍然安排下午「網課」。上午實體面授,下午重回「窩居學習生活」。也有部分學校,順便訓練學生的「自主學習」,下午沒課。每天悠長下午,到底做什麼好呢?這原是學生的課題,卻變成了家長的煩惱。筆者的朋友訴苦:「你們做老師真好!半天工作,難為我們家長一邊在家工作,另一邊也苦於為子女『安排節目』─總不成天天也『打機』六小時吧?」的確,我們怎能要求每位家長也是「教養達人」,每天講故事、做手作、一起「焗蛋糕」?何況也不是每位家長也能「wfh」。所以,把學習的責任還給學生吧。試回想我們小學時的半天課,下午時光可以好好揮霍。即使是休息和發呆、做一些無聊的玩意、看卡通、看漫畫、閱讀、看街上的車和人。做這些無聊的、看似無目的之事情時,我們也不知不覺在遊戲中學習決斷力、創意、整合協調;有空間讓我們讀「閒書」、靜靜地沉澱生活的感覺,這些觀察和體會,讓我們成為更有創意和感受力的人。
留白即自由。實施半天課,把空間留給孩子吧─可以選擇才能真正做到「自主學習」。師長當然也可以適當的介入,導引其發掘志趣,甚至一起研探課題,教學相長。下午的「留白」,正好讓學生自訂「目標」以自己的節奏學習和進步,也許這才是更有益的、深遠的成長學習。
帶着蝸牛去散步
香港浸會大學國際學院
林嘉頴老師
二○一九年至今,香港人已被偷走了接近三年的時間,社會幾近停擺。受活動空間所限,大家不得不學習另類慢活。一眾莘莘學子的學習模式,也由全日制面授課程,改行半日制,乃至全面網上教學。有不少家長形容家中網課是另類困獸鬥,考驗各人情商。
因應這次「困局」,社會各界再度反思全日制與半日制孰優孰劣。全日制的設計原意是讓學校「可以為學生提供一個更理想的學習環境」,舉辦多元化學習活動、增加師生溝通時間、促進學生全人教育。然而,現實中有多少學校真的能遵從設計原意,而不是利用「多出來」的課時來追趕教學進度?
即使在病毒肆虐的今天,不少學校都各出奇謀來追趕教學進度:不能全日制面授、只可行半日制?那麼學生面授半天後回家再網課吧;半日制也不可嗎?那便全日網課吧!是的,課時是追回了,但成效呢?追趕過後,學生還有時間精神來閱讀、溝通、全人發展嗎?
全日制的原意是好的,但需在不被扭曲的情況下才能達到理想。半日制則賦予家長和學生可有安排時間的彈性,讓他們按自己的興趣能力安排課後活動。看書、聊天、睡覺,無一不可,精神上的滋養便在日常中慢慢成形。就讓我們帶着蝸牛去散步,陪伴他們走過每一個學習階段,一起細看沿途的風光。
減少課時未必是最佳方法
投稿人 學思
偶爾看見關於香港學生學習時數過長的討論,討論過程中,我們不能忽略香港教育環境與時代變化的影響。
不少聲音提倡減少學童的課時和功課量,讓學童擁有更多自主的發展空間,無可否認,教育工作者一直尋求何謂理想的教育生態。然而受時代及外來文化影響,近代父母被「贏在起跑線上」的育兒觀念薰陶,越來越注重子女學科及其他潛能的發展,在課後為子女安排各類培訓班和興趣班的現象十分普遍。
在筆者工作的學校,學生上學時間約八時,放學時間約三時十五分,平日需上九節,每節三十五分鐘,一天內有三個小息,對學齡階段的小學生而言,這時間表涵蓋學科和術科的學習需求,這對學童在常規場所的課時來說乃屬正常和合理。學生三時多放學,可以看出常規學校的課時已為學生規劃恰當的課後自主空間。換句話說,香港學生學習時數過長並不單是學校時數的問題,更源自環境文化因素的影響。在精英教育的環境氛圍下,學生失去童年生活是因為課後沒有足夠的空間釋放身心,反之需要繼續參加各類課後的學習班。那樣,減少學校課時是否就能還學童快樂的童年?父母會否在課後仍為子女安排不同的培訓班?
在此文化背景下,減少課時未必是解決學童壓力的最佳方法,學校又是否應該遷就現時的社會風氣要作出改變?就香港社會結構而言,不少家長屬雙職父母,假如減少學校的課時,亦可能衍生出父母無暇照顧子女、馬太效應等問題,因此要達至減少課時的最終目標,創造平衡的學習生活,需要大型的社會性的教育政策工作,不是簡單減少學習時長就能為學童建立出理想的學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