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冊:明月灣區
2024-6-28
二〇二四年七月號
學府點滴·我與金庸

俠之大者——我讀金庸小說

廣州暨南大學 胡銳濤

身為「○○後」的一員,我對武俠小說的最初認知並非借助紙媒,而是始於收聽粵語電台的講古節目。儘管詳情已有些模糊,但張悅楷主講的《倚天屠龍記》引領我走近「江湖」,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現在想來,那些扣人心弦卻又戛然而止的故事片段,以及我由評書人留下的懸念中發出的諸多聯想,倒也貼合小說在《明報》連載時的閱讀體驗。

童年時理解能力有限,只恨武當派接連受害的大仇難報,期盼着張無忌這等正面人物能夠盡快成長為武功蓋世的英雄。隨着自己對文學的興趣漸濃,才發覺「快意恩仇」以外,人性的矛盾其實深刻在錯綜複雜的正邪交鋒中。到了中學階段,我偶然在親戚家中看到了全四冊的《笑傲江湖》,便借來仔細翻閱。這部金庸的後期作品,摒棄了至善或至惡的臉譜化人物,甚至連是非黑白的界限也難以捉摸:岳不羣以名門正派自居,卻為了成就「千秋萬代,一統江湖」的功績,不惜採取種種卑鄙手段;東方不敗雖惡名昭著,但在臨終前仍不失敢作敢當的梟雄本色。當我讀到任我行變本加厲地利用教主特權,使令狐冲產生「坐在這位子上的,是任我行還是東方不敗,卻有什麼分別?」的想法時,內心在震撼與反覆回味間,對蘊含於文字的批判力又有了新的體會。

正如倪匡所說,金庸「是一個包羅萬象、深邃得不得了的一個人」。就我個人而言,越深入金庸小說,越感覺所謂「俠之大者」,不應停留在口號式的「為國為民」,更難能可貴的是面對權欲的誘惑,依然能堅守對正義的嚮往,或許也唯有像令狐冲那般率性自然才可能做到。可他在行俠仗義時屢屢猶豫延宕,最終又選擇退隱江湖,誰又能否認這解構了「俠」作為一種理想而存在的可能性呢?

 

 

俠骨中盛開的花朵

香港都會大學 駱姝伶

情與俠,是金庸筆下的兩大主題。

情花,是種在刀光劍影的,行俠,是流露生活時間空隙的。行走江湖,從簡單「俠」的認知,到車水馬龍、紅燈綠酒中,看見了裸露在空氣的一寸傲骨,方知俠為何物。在金庸小說的影響裏、無綫電視哀婉纏綿的劇情配樂中,一顆小小的種子便在我童年的心裏綻放,由此,經歷人生種種坎坷,二十六歲的這年,我來到香港求學,在走過的每一寸土地上,尋覓「俠」的光影。真實的香港,擁擠的環境,我會想像,是怎樣的視野與格局,造就了金庸對於俠的理解?原來,物觀其境,是「我」的世界,親眼看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白天與夜晚,才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昨夜西風凋碧樹」是一處景,於微塵中看大千世界又是一處景,金庸的心境超脫在香港的城市之外,無綫電視編劇獨有的細膩又將金庸筆下的感情世界一一具象,那麼所有的高樓都是我心的幻化,真正的俠骨柔情,流淌在歲月中,再到香港的每一步。失落的、美好的、心中幻化的,都成了我生命的江湖。

江湖的天空未晚,雖是一女子,我依舊可壁立千仞,心中化劍,行走江湖。

 

再讀金庸武俠小說

廣州暨南大學 林燕麗

金庸先生與我,似乎太過遙遠,但細細回想先生的小說,他又早已深入父母輩和我們這一代○○後。母親的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他的小說是我們當時想方設法弄來看的。」兒時早將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看遍,儘管情節都已模糊,那些江湖風範、武俠愛情依舊能具化為立於山巔的草莽英雄隨風吹入我心。拿起小說文本再讀,更有一種熟悉而特殊的味道。

那些動人心魄的江湖故事中,滲透帶有俠情俠義的愛情、真真假假的江湖道義、為國為民與行俠仗義的大俠風範、和平一統的哲學思想,凡此種種,在先生的武俠小說中有序交疊、自然並行,讓我在跌宕的故事中體會滄桑變幻的世間人情、領略有血有肉的各色人物、感受史詩般浩大的場面。

「天下事須當順其自然,不可強求」,韋小寶雖混跡朝廷,卻仍有江湖人士之自由灑脫;郭靖由為父報仇的青年成長為為國為民行大義的大俠;「世間多少癡兒女,情到深處無怨尤」,楊過與小龍女突破封建禮教禁錮成為真正的神鵰俠侶;「世事如夢,人生若戲,唯有真情永不變」,段譽、喬峯與虛竹三兄弟重情重義,感人至深。《鹿鼎記》、《天龍八部》、《笑傲江湖》、《射鵰英雄傳》、《神鵰俠侶》、《倚天屠龍記》……部部皆江湖,但都是異樣的精彩。

在先生的筆下,我讀到了突破傳統束縛、追求身心自由的心道,領略了山河浩瀚與江湖瀟灑,更是在一絲悲愴中看到了為國為民的大愛與民族的堅韌,這些皆深耕於我及我們這一代人的心間。

 

我看金庸的創作

廣州暨南大學 李曙冬

小時候不太明白,為什麼大俠一出場都是應聘似的唱跳,不是全真七子,就是武當七俠,要麼江南七怪。但是,堅定的喜歡七子和七俠,因為他們統一著裝和髮型,樸素但顯得幹練,功夫名字也好聽,不管打不打得贏,互毆之前先把天罡北斗陣擺起來,就很帥。天遂人願,他們代表正義。來自初代「體制」的魅力。至於「七」的懸念,長大後方才略懂,雖然七子七俠屬社會非營利社團,但是單數比較沒有投票的煩惱(但也沒看到投票當掌門的說法)。感覺參透了金大俠「七」的奧秘。但是七怪湊的什麼熱鬧?不管了,快快長大走進江湖先去峨眉。少年時學蘇軾的〈江城子.密州出獵〉,每誦讀到「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胸中總是被激發得狂浪激蕩,一思及還有月考,打回原形。那樣瀟灑的豪情,那樣遼闊的心境,如果一定要有一個血肉的形象,應該是圓圓紅日下憨厚郭靖起勢拉滿弓的樣子,那個定格,滿足了我的部分想像,欠缺了恣意浪漫,但郭靖就是郭靖。回到當下,那些雲潮翻湧的江湖舊聞雖然漸行漸遠,但依然是解決生活問題的一個思路。經典難題,他給我們打好了樣。前陣子我導卜算座下女弟子的姻緣(因暫無掌門之位可傳),我決定把峨眉和武當聯姻的掌故提一提,比起紀曉芙和殷六俠相距一千零二十五公里的婚約,華農華理工都有地緣優勢,靠得近,還能降低被女版楊逍截胡的風險。

 

 

我與金庸——真正的大俠 

香港都會大學 梁潔婷

快意江湖,意氣風發的俠客,一直是我嚮往的世界。金庸的武俠小說,就是構成我精神世界裏最獨特的一部分。在我閱讀過的武俠小說之中,許多快意恩仇的武林高手從我的世界路過,而貫徹「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郭靖是我心頭裏一束白月光。《射鵰英雄傳》是我最喜愛的一部作品,不止是仰慕郭大俠的正氣,白衣金帶的黃蓉在岸邊的驚鴻一眼,還有與漢人家國立場不一樣的成吉思汗,也讓我印象深刻。在我一直的理解裏,射鵰的英雄,包括了郭靖和成吉思汗,他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處事態度,也是兩種不同的英雄。郭靖與成吉思汗的辯論,他們之間的思想碰撞,碰撞出的火花最終匯出熊熊的烈焰,席捲而至,引爆一場思想的戰爭—是了,直到現在也有不少人評價郭靖迂腐愚忠,成吉思汗對於蒙古而言,也是民族英雄,開疆拓土,征伐四方,而郭靖相比之下成就顯得黯然,戰死襄陽,結局悲壯。然而,我認同郭靖的想法是,戰爭只會讓越來越多平民受到傷害,他人築成的皇權,底下是平民的白骨,且他們也無法享受自己血肉堆砌出來的成果。作為一個沒權沒勢的平民,郭大俠才是真正的嚮往,能真正救人於水火之中,而這正是金庸先生築造出來的大俠夢。

 

 

俠之微末者

香港都會大學 沙顯彤

我第一次燃起武俠夢,是十幾歲的時候,看金庸的《神鵰俠侶》。那時最喜歡的角色是楊過,因為他叛逆不羈,總能用智慧化解眼前的危局,他和小龍女的愛情,實在令人艷羨,給未經世事的我,帶來了不小的衝擊,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真的有東西能超越生命。當時我就在想,能寫出這樣故事的人,究竟長什麼樣,擁有怎樣的性格,他的一生是否如筆下的人物,那般傳奇呢?我借來家人的手機,搜索「金庸」這個名字,於是一個和藹、擁有國字臉、露牙微笑的老人家,映入我的眼簾。我繼續翻閱着他的經歷,並為自己,能了解這位傳奇的作家竊喜着。

現在,我已經長大,再翻《神鵰俠侶》已經沒有初見時那種悸動的心緒,因為我知道,俠義、武力能解決的東西實在有限,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在時代的螺旋裏忍受生活的蹉跎。

但每當在網上,看見誰被不公對待,看見貪官專橫,百姓遭殃,我依然會按轉發鍵,或者習慣地點幾個讚,增加熱度,我想,這就是對我心裏那個拿起劍就能衝破所有階級與困境的少年,最好的交代了。我們這個年代不需要俠之大者,甚至不需要俠之小者,能做到俠之微末者已經實屬不易了。

我依然愛着金庸,愛着那些經典的俠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