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人生性勤懇，家園故土之戀如同生命中難以割捨的精神DNA，無論走到哪，總是非常鮮活地棲居於記憶的最重要位置。老省長在位之日，鮮見他有詩作發表，這大抵是由於行政事務花費心力頗多，難有餘暇顧及詩歌這一業餘雅好吧。正式退休之後，他再次拾起詩筆，重溫青少年時代的文學夢想。面對自己所鍾愛着的日新月異的南粵故土，他詩情迸發，平靜着筆，優雅傾訴，從容發力，一首首充盈着真摯情感的詩作，夾着好詞佳句醴泉般汩汩流瀉於筆端，盡顯出他作為詩人的另一面率性人生，頗多可圈可點之處。繼讀到他得《廣州新景贊》組詩和《深圳景點贊》之後，又讀到了他創作了一組新作《佛山詩尋》。該組詩凡六首，全是關於佛山禪城南海順德風物名勝的抒情短章，很見匠心，頗感親切。

華華老省長寫廣州和深圳的兩組詩我記憶猶新，在《深圳特區報》和《廣州日報》發表時，同時配發了廣東省作協主席、著名文學評論家蔣述卓教授，省作協副主席、著名詩人楊克的評論文章，引起了社會各界，尤其是詩歌界的關注與好評。那時，楊克兄給我發信息，讓我有空的時候務必關注一下。作為梅州客家人，我對這位既當省長，業餘還寫詩的老鄉，很是佩服，也有些好奇，因此對他的新作細細品讀了一遍，對老省長的「新田園」詩歌頗有好感。

親切樸素 力量渾厚 意境宏闊

這組寫佛山風物的作品，我得以先睹為快。〈祖廟〉、〈南風古灶〉、〈石灣陶瓷〉、〈西樵山〉、〈樂從家具城〉、〈清暉園〉，這些佛山人民再熟悉不過的家鄉勝景，在老省長的筆下就像一幅幅美麗的畫卷一覽無遺的展現在我眼前，既溫馨，又親切，有一種如數家珍的感覺。六首短制，充溢着老領導對佛山這塊珠三角熱土嶺南明珠的垂青和對佛山人的熱愛之情，表達了他廣博寬厚的長者識見、詩人情懷。「西樵屹立大江邊，雄峙蒼穹億萬年。幽洞深藏南海夢，奇峰迭翠百花妍。四方竹陣揮輕浪，飛葉清泉起白煙。巨佛應知人間意，青蓮朵朵舞蹁躚。」（〈西樵山〉），詩歌取勢開張，意境宏闊，語言樸實無華，力量渾厚到位，其虛實相生的素描手法，給人一種平實穩健的親切感樸素感。眾所周知，西樵山乃廣東四大名山之一，全國著名的理學名山，素有珠江燈塔之謂，它是廣東人心目中充滿靈氣的頗具文化分量的「心靈高地」。古往今來，不少騷人墨客到此一遊，留下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聯佳作。老省長顯然在西樵山留下過心曠神怡的遊蹤。詩中的幾大經典景點，很有嶺南人文氣息，「雄峙」一詞鏗鏘巍峨、霸氣十足，「南海夢」一詞切中肯綮，頗能切合新時代主題上「中國夢」，詩句平仄合韻，工整得體，意味深長，很見匠心。

再看他筆下的〈祖廟〉：「榮辱興衰千百年，紅牆綠瓦宋元篇。嶺南美景時時美，案上香爐縷縷煙。」前兩句點睛祖廟歷史，時空感極強。後兩句抒寫現場觀感，前後呼應，相得益彰，點線面一體，道出了祖廟的前世今生，未來前景。祖廟是珠三角的文化地標，著名景區，它承載了佛山人古老的集群記憶，景區集古建築藝術與佛山傳統文化於一爐，向有「東方藝術宮殿」的美譽。從歷史中走來的嶺南美景，顯然已經感化了詩人的心，脫口而出的詩句，很能代表詩人胸臆的高闊境界。〈清暉園〉中的「白鷺一行雲淡處，荷花半畝綠茵圍。隔窗喜聞昇平樂，臨水長觀錦鯉肥。」四句也妙。不僅對仗考究、平仄工整，且眼界高遠、寓意翻新，給人一種古詩詞中的意緒，詩人的古典文學素養可見一斑。很多人都知道，順德清暉園和番禺的餘蔭山房、東莞的可園、佛山的梁園美譽度是很高的，它們並稱為廣東四大名園，代表了嶺南園林的地域特色，造園高度。詩中有動感的「白鷺」高飛聲遠，有嫺靜的「荷花」香遠益清，有盛世的「昇平樂」協奏萬里春光，有瑞氣的「錦鯉肥」昭示國泰民安、有「窗」能見江山如畫，有「水」泛起河清海晏，好一派嶺南特色景致，教人流連忘返，實在情理之中。

擺脫格律詩窠臼的「新自由體」

筆墨當隨時代，老省長的詩歌，楊克稱之為「新田園體」，我認為還是基本準確的。但我更願意將它看做是擺脫了格律詩窠臼的「新自由體」。這種寫作植入了當代不拘一格的筆墨，又不乏盎然的古意，古今相融，意境自開，以現代氣息貫穿全詩，讀起來朗朗上口，清新可人。

白雲出岫，歲月靜好。一位退了休的老同志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仍能鍾情於山水，熱戀着故土，讓既往的歲月激情，從政豪情在逐漸慢下來的節奏中，靜靜轉化為恬靜可貴的詩情，這是殊為難得的！

詩歌是文學大家園中的貴族，腹有詩書氣自華，黃華華老省長的詩歌，讓我看到了他依然飽滿的人生境界、依然積極的晚晴情懷。

（作者為著名作家、詩人、辭賦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常務理事、廣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團成員、佛山市作家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