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藝術
2024-3-28
二〇二四年四月號
「霍剛:再遇.歸來」香港展覽(郭東杰)

今年九十二歲的霍剛老師,三月份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期間將在中環交易廣場舉行首次香港個展。霍剛老師一九三二年生於南京,一九四九年東渡台灣,一九六四年遠赴米蘭,旅居當地長達五十年,直至近年才搬回台北,是戰後華人幾何抽象藝術先鋒。他的作品融合了中國書法、超現實主義與幾何抽象元素,在點、線、面的結構中演奏出抽象的交響樂章,其藝術語言即使放眼全球,都顯得獨具妙韻,真摯可親。我自二○一九年初認識霍剛老師,被他純如赤子的個性所感動,對他的生平和藝術多次深入研究和披露,讓更多藏家在拍場上能夠分享霍老師作品之美。霍老師一生兩袖清風,對於自己的作品能夠創造多少高價,並不十分在意,但我知道他這幾年的心願,是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個城市—南京、台北和米蘭舉行自己的大型回顧展:二○一六年,臺北市立美術館舉辦「霍剛.寂弦激韻」回顧展;二○一八年,毗鄰米蘭的蒙札皇宮美術館(Villa Reale di Monza)舉行「形色之外:霍剛米蘭回顧展」。我認識霍老師的時候,已經得知南京展覽如箭在弦,準備在二○二○年舉行,沒承想,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致使展覽一再延後,如今疫後復常,老師南京展覽終於成真,誠為喜事!

為國際推廣工作做準備

霍老師身體硬朗,近年有三場博物館回顧展作為展示創意的舞台,創造力更是充沛,致力挑戰大尺幅多聯屏作品。老師得以專注創作,除了多得太太萬義曄女士悉心照料,更有賴於經紀人林清汶先生與其采泥畫廊團隊的傾力推廣。我仍然記得,二○二○年疫情爆發之初,畫廊和拍賣行業的業務為了適應封控措施而正急劇調整,林總和我某天在電話中交流近況,不僅沒有顯得悲觀,反而積極思考如何順勢而為,在這特殊時期進行不受疫情影響下推廣霍老師的計劃。當時,舉行實體展覽最受打擊,但是互聯網上的藝術項目卻如雨後春筍。我跟林總說,霍剛老師在當下的藝術生態,需要一個設計完備的藝術家官網,讓全球對霍老師感興趣的朋友都能輕鬆查閱老師詳盡的生平和作品資料。此外,老師既然是旅居米蘭五十年的華人幾何抽象藝術先鋒,那麼出版一本具有代表性的國際級專集(monograph),對於將老師向全世界推廣具有長遠的戰略意義。林總聽後深表贊同,願意馬上着手進行。我隨後給他發了一些我認為做得不錯的藝術家官網,讓他與團隊參考;至於專集的出版,我則向他推薦了享譽國際的藝術書籍出版商Rizzoli。

Rizzoli在一九二七年成立於意大利米蘭,至今近百年歷史,最早為雜誌出版社,後來擴展至書籍出版,上世紀六十年代再建立起書店業務,至今以米蘭、巴黎及紐約為三大基地。我書架上翻得最多的一本書冊,是七十年代Rizzoli為趙無極出版的一本大型專集,其圖版之齊全,資料之詳盡,印刷之精良,訂裝之結實,即使放諸今日,仍然是一本質量上乘的出品。我去米蘭出差時,一定會去位於伊曼紐爾二世拱廊(Galleria Vittorio Emanuele II)的Rizzoli書店看看畫冊,除了感受一下意大利的書香,也能了解最新的出版風尚。說來也巧,我是在疫情爆發前認識Rizzoli的業務總監,他們向我分享對於亞洲藝術文化的熱情與尊重,以及向全世界推廣亞洲藝術家的願景。他們帶來的好幾本近年出品,亦充份展示了專業和創意,讓我印象深刻。儘管疫情期間我們無法親身會面,我還是透過微信建立了溝通群組,聯繫起林總和Rizzoli諸君,讓他們自行探討。

Rizzoli出版精良,費用亦不菲,我雖有穿針引線之美意,但決策者畢竟是林總,所以亦只能靜待佳音。經過漫長磋商,林總與Rizzoli最終達成了合作協議,而Rizzoli也不負所托,製作出一本外觀精美、內容充實的專集Ho Kan: Line, Shape, and Color,並邀請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國際策展人Flavia Frigeri、意大利戰後藝術史學家Raffaele Bedarida,以及大都會博物館副策展人馬唯中(Lesley Ma)撰寫研究文章。此集一出,霍老師在全球戰後藝術史上的形象更顯鮮明,日後要向重要藏家、學者和博物館介紹老師,更加擲地有聲。從雙方初次接觸到專集面世,這個霍剛老師的Rizzoli出版計劃歷時足足三年多,我看見成書之日,已是二○二三年中,時值人們恢復自由出行之時,專集亦正好準備妥當,為老師的國際推廣工作做好準備。

霍剛老師在疫情期間健康良好,疫情過後我多次拜訪老師,還跟他做過一場名為「一劍寰宇:與霍剛的歷史對話」的公開對談,並以視像和文字記錄下來,作為老師的口述歷史;然而老師畢竟春秋已高,林總對於南京金陵美術館展覽一直在努力推進,確保計劃不會因為一再延誤而被最終擱置。二○二三年中,林總除了跟我說南京展覽確定於二○二四年舉行,還同時產生新的想法,想在香港舉行一個展覽,讓老師在香港與大家正式見面。我說這想法很好,但場地不一定好找。也許是心誠則靈得道多助,不久之後,林總的采泥畫廊獲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邀請,以霍剛老師為主題於二○二四年三月香港巴塞爾展出;同時,林總又與香港置地公司達成合作,在香港中環交易廣場中央大廳(The Rotunda)於二○二四年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期間為霍老師舉行展覽,這也是老師在香港的首場個展。

一甲子的「載譽歸來」

我得知這個消息大感興奮,知道林總在籌備霍老師在香港的兩場展覽花了不少功夫。林總跟我說,這場香港展覽是確定要辦了,主題想了許久還沒想好,有沒有甚麼好主意?我思索良久,這場展覽畢竟是霍剛老師的香港首秀,如果主題純粹以他的藝術風格或藝壇地位切入,似乎放諸四海皆成,跟香港沒有產生關係,彷彿在哪兒辦都一樣,展覽就欠缺了獨特性。我最初草擬的幾個主題,都是往這方向想,自己看着不太滿意,就沒開口提議;後來我轉念一想,霍老師雖然今年才於香港首秀,但我記得他說以前來過香港,這顆藝術家與香港多年前布下緣份的種子,可說是今年終於開花結果了!於是我問林總:霍老師是何年第一次到香港的?他說:「霍老師第一次到香港,就是一九六四年從台灣乘船出發到意大利的時候,以香港作為中轉站呀,還停留了一個星期之久呢!」聽罷,我腦袋突然「嗡」了一下,一九六四至二○二四年,不是正好六十年嗎?這一甲子的緣份,就是老師香港首展的最佳主題呀!

我靈機一觸,說:這場香港展覽就叫「再遇.歸來」,好不好?首先,這名字點明他與香港許多年前早已相逢,如今彼此是再次相遇;同時,這名字諧音「載譽歸來」,說明老師從當年摩拳擦掌闖蕩四方的少壯青年,到今天成為踏遍天涯滿載而歸的藝壇名宿,語帶雙關,富於溫情,符合老師的氣質與地位。林總聽了非常高興,認為這是霍老師在香港與觀眾見面最合適的主題;霍剛老師也說,香港是他當年前往歐洲時最後停留的亞洲城市,如今要回故鄉南京辦展之前的一站展覽,又是在香港,確是美妙的緣份。此次「再遇.歸來」展覽,不僅迎來了眾多喜歡霍剛老師的藏家和觀眾,香港大學、嶺南大學、北京清華大學及蘇富比藝術學院的研究生亦特別組團前來拜訪老師,向他學習,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又是為老師結下新的善緣了!

編按:「霍剛:再遇.歸來」展覽分別於二○二四年三月二十六至三十日假灣仔會展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舉辦;三月二十一日至四月三日假中環交易廣場中央大廳舉辦。

(本文圖片由霍剛工作室提供。作者為蘇富比亞洲區董事暨現代藝術部主管及拍賣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