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今年是高錕先生誕辰九十周年(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四日),逝世五周年(二○一八年九月二十三日)兩個重大紀念日。他「在香港就讀高中,也曾在中大執教鞭、當校長,並在這裏退休。在香港生活逾三十載,是個名副其實的香港人。」①
一位世界級偉大的科學家,兼具有香港的身份,作為香港人,對他的重大紀念日子,在學界和社會上竟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是令人氣餒的事。
高錕是本刊顧問,筆者很想為他舉辦一場國際學術研討會,希望對他對全人類的科學貢獻、他的道德文章進行梳理、研究、評論,從而給予應有的地位。
由於缺乏資源,我們可以做的,只可在《明報月刊》策劃一個特輯,因時間緊迫,這個特輯也許有所欠缺,但不管怎樣,這個特輯可代表本刊對這位令全人類進入互聯網時代而建立不世功勳的偉大科學家,表示衷心的敬意和謝忱!
筆者與高錕先生的交往,溯自十七年前,二○○六年十二月一日,我與曾敏之先生、劉以鬯先生等人,在香港籌組「世界華文文學聯會」,籌委會想找一位有份量的文化人當主禮嘉賓,我首先想起在香港中文大學當校長的高錕教授,當我向他發出邀請時,他很快便答應出席,並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他覺得文學是包括科學等領域的心靈之窗,人們缺乏這一扇窗子,將會在功利社會迷失,缺乏精神的支柱。這是的論。
高錕予人的第一個印象,相信是他那一朵永遠綻放的笑靨,如秋陽的透亮,如溪流的澄澈。我曾寫過《破讀高錕的笑容》,認同陳方正所說是那一份天真:「高錕是最純粹、最不失童真的科學家。」②
如果高錕一直活在童年的世界,那是充分絢爛的色彩─幻想、率真、稚慧、敏感、好奇……,這些「稚趣」,原來是成年所闕如的,但我們在高錕身上卻發現這份「稚趣」。
不少人提到,高錕發明光纖,如果申請專利,他富可敵國,但他沒有這樣做,甚至他都沒有為晚年生活作打算,「獎金都捐了出去,職位也都只是虛銜。這樣,十多年後,開始傳來令人不安的消息。跟着,在一次罕有的老朋友聚會中,他坦白表示,已經無法作簡短發言──家族遺傳的阿茲海默症終於出現了。」③
患阿茲海默症的高錕,似更了無罣礙,我發現仍然掛在他嘴角的笑容並沒有減退,甚至更燦爛了。
我覺得高錕的笑容,其實不光是童真那麼簡單,從哲學的觀點來說,那是禪的境界。
卻說當年釋迦牟尼在靈山法會上正準備說法的時候,大梵天王來到座前,獻上一朵金色波羅花。這個大梵天王是佛教的護法神,他獻上了這朵花之後,行了一個禮,就退坐在一邊。釋迦牟尼拈起了這朵花,意態安詳,卻一句話也沒說。當時前來聽釋迦牟尼講法的人非常多,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唯有他的大弟子摩訶迦葉破顏微笑。於是釋迦牟尼對大家講:「我有純正的禪法、清淨的禪心,現在,我就把它傳給大迦葉!」④
安詳地拈花,會心地一笑,盡在不言中,禪意已在拈花微笑中產生了,禪從老師的心上傳到了弟子的心上。它的傳承,沒有任何儀式、訓勉,只是心與心的交會。可見禪是靈活的,它超越了一切形式;禪是微妙的,它超越了語言。
這就是拈花微笑的典故。
也許高錕的笑容,蘊含着禪機和禪趣,那是在摒除雜念、超越塵世間淨化了的禪心的流露。正如金耀基說的:「高錕是一位有美麗心靈的科學家。」⑤
注
①高錕教授伉儷的公開信,二○一○年二月五日
②③陳方正:《不失童真的科學家─秋日懷高錕》,本刊二○二三年十一月號
④《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
⑤金耀基:《「高錕的笑容」─科學與教育的卓越貢獻》,本刊二○○九年十一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