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敗是《笑傲江湖》中的人物，日月神教教主，在小說中只出現了一場，絕頂高手，要由四位一級高手再加一點點巧招讓他分心才能把他殺死。他在原著的形象是這樣的：「此刻他剃光了鬍鬚，臉上竟然施了脂粉，身上那件衣衫式樣男不男、女不女，顏色之妖，便穿在盈盈身上，也顯得太嬌艷、太刺眼了些。這樣一位驚天動地、威震當世的武林怪傑，竟然躲在閨房之中刺繡！」①東方不敗原是雄赳赳的男兒，為了修練《葵花寶典》而自宮，且變得女性化：「東方不敗以堂堂教主，何以竟會甘扮女子，自居妾婦？此人定然是瘋了。楊蓮亭對他說話，聲色俱厲，他卻顯得十分的『溫柔嫻淑』……」②

根據原著，東方不敗應該找一個男演員扮女裝，事實上在此之前飾演過東方不敗的，就是有男旦經驗的甘草演員江毅。但當這個角色落到電影導演徐克手上，就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想法，《笑傲江湖II東方不敗》的東方不敗不是男扮女裝，而是起用俊美的林青霞反串，不但與主角令狐冲有一段似曖昧又似惺惺相惜之情，續集《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還與愛妾王祖賢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生死之戀，把東方不敗原著的「不男不女」變成「半男半女」、「亦男亦女」。這兩部《笑傲江湖》電影把原著徹底顛覆，成功的關鍵要素，是林青霞。環顧影壇，林青霞是少有能夠同時駕御大美人與花美男兩類角色的出色演員，大美人不用說了，猶記得她曾在一九七七年《金玉良緣紅樓夢》中飾演過賈寶玉嗎？東方不敗的中性形象，把林青霞的優點特質一次過展現於大銀幕前，電影中出場的第一幕，氣勢逼人，接下來的就是經典。

林青霞版東方不敗出現之後，影視版的《笑傲江湖》在華人世界出現過六次，竟有四次是以女演員來演這個角色，部分造型甚至帶點林青霞版的影子，影響之巨大，是現象級的。對於着重原著的人，也許會執著林青霞並沒演活金庸筆下的東方不敗，但不能否認，她的東方不敗一舉超越了原著的東方不敗，這是金庸世界、甚至古今中外影視史上絕無僅有的特例。

金馬獎今年把終身成就獎頒發給林青霞，台上的丰采竟讓人想起東方不敗重出江湖之姿；但其實，林青霞一早重出江湖了，「投戎從筆」，在字裏行間，不一直在大家眼前嗎？        

注

①② 《笑傲江湖》第三十一章〈繡花〉

（作者為本刊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