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田集
我的老師王德威教授來自台灣,我的許多同學、學生和朋友都來自台灣,我的許多大陸朋友都到過台灣,唯有我,直到二○一二年十月才第一次踏上台灣這一美麗的土地,實在太落後了!
此次到台灣,是應郭楓先生之邀,在參加在台中東海大學舉行的「第二屆世界華文文學高峰會議」,此次日程比較寬鬆,與會者在開會結束後還到日月潭去遊覽了一天,在湖光山色中繼續暢飲秋景和暢談文學,尤其高興的是在這次台灣之行中,我還見到了馬森、陳若曦、柳萌、陳平原、陳思和、林建法老師;見到了著名詩人舒婷、于堅、著名作家張抗抗、李昂、閻連科、艾克拜爾、薛憶溈、黎紫書等。早就讀了張抗抗、舒婷的作品,此次能夠與她們相逢,真是開心。
此次會議中,還意外地見到仰慕已久的龍應台。她忙極了,世俗角色的肩上壓着「文化部長」的重擔,還來與我們聚會。特別感到意外的是馬英九總統也來與我們見面,並發表了質樸真誠的講話,而講話的中心思想真讓我感動。他說:我們不要求文學為政治服務,倒是要政治為文學服務。
我從小生活在大陸的人文環境中,知道「文學為政治服務」像緊箍咒一樣扣在每一個作家的頭頂。這一口號糾纏了大陸作家數十年,把文學變成政治工具與階級鬥爭晴雨表。多少作家就因為這一口號而把作品變成政治的注腳,把文學變成政治意識形態的轉達形式。許多作家就因為把文學當做政治的奴僕而浪費一生的才華,至今,中國大陸的一些作家還留有為政治服務的慣性,所以還真把《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當做金科玉律,還在奉命抄錄,這顯然是「精神奴役的創傷」。而馬英九能把「文學為政治服務」的命題顛倒過來,提出「政治為文學服務」的反命題,實在是非常精彩。回到香港之後,總是念念不忘馬英九的理念。見到父親(劉再復)就說起此事。他說:「我們前年在台灣開會,馬英九就提出這個看法了,可惜台灣的報紙不報道,大陸的報紙也不報道,很少人知道。」聽父親這麼一說,我更想寫寫「台灣之旅」的文章,把這一訊息告訴更多朋友。
此次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由於沒有政治權力的阻撓,他的名聲與作品,更是震動中國與世界。相比之下,高行健就被政治權力硬是壓在大石底下,政治不僅不為文學服務還扼殺文學,真是罪過。莫言在瑞典的講話中說,文學關心政治但大於政治。確實如此,文學面對的是心靈,是人性,是永恆,無論是內涵還是外延,都大於政治。掌握政治權力的人,即使一時無法理解和接受作家的理念與情感,也應採取寬容、寬厚的態度,倘若開明,更應當採取「為文學服務」的態度,鼓勵作家發出真實的聲音,自由的聲音。唯有這樣,才有大作家和大文學的產生。
此次大陸政府祝賀莫言獲獎,是個進步。比起十年前對待高行健的態度,顯得不那麼愚蠢。莫言對現實的批判力度很大,當權派也有扼殺的理由,但不僅不扼殺,還給予支持和表揚,這就聰明一些了。真希望,中國政府也能用對待莫言的態度對待高行健,解除高行健的禁令,直面高行健的成就和他點燃人們心靈火焰的偉大「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