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年十二月七日，國家「優化落實疫情防控新十條」出台後，不過十幾天時間，老百姓的切身感受是「社會面陰性基本清零」—以前是「陽性基本清零」，真可謂半個月旋即逆轉。放開前幾天，官方還要求大家積極做核酸，該居家的居家，該隔離的隔離。然而，似乎一夜之間，核酸檢測點說消失就消失了，以前管控的公園、商場、超市，一下子就可以隨便進入了，彎子拐得又快又大，簡直讓老百姓無所適從。在放開後的短短日子裏，大家普遍發現親友以及同事一個個變「陽」，而且陽後非常難受：嗓子如刀割，鼻子如水泥堵，頭疼如無麻醉手術（完全不像專家早前說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無症狀），專家推薦的蓮花清瘟也起不到治療作用。緊接着，無論是藥店還是網上，都買不到退燒藥，有的人急得買不到藥不得不在朋友圈裏求援。如此境況，導致一邊是社會怨聲載道，一邊是醫院統統擠爆。其後，陸續出現了數目可觀的白肺現象。家用呼吸機斷貨，家用血氧儀漲價，一個又一個，一批又一批，去世的老人延綿不絕，殯儀館告急，火葬場告急……暴利產業從核酸檢測轉移到了殯葬墓地，許多家庭被捲入到失人又失財的哀痛中。

好心也可能傳播錯誤信息

莫名其妙的是，在這關鍵的時刻，有關部門和權威媒體，似乎都消失不見了。面對老百姓的困難和疾苦，沒人出來支招兒，慌亂的百姓一時掉進了信息空洞，上下不得而更生恐慌。這種社會恐慌，不經意間竟然發展到了一個小謠言就能捲起千層浪的地步。江蘇一個根本不懂醫的年輕人，看到美國出現新變種XBB後，隨便在微信朋友圈寫了幾個藥名提醒常備，他人用截圖轉發到微博和抖音後，頓時攪動了十四億人的社會，所謂可治腹瀉的「蒙脫石散」一夜脫銷。年輕人被派出所警察請去，他還覺得冤枉呢！民警告訴他，好心也可能傳播錯誤信息。

對於「沒有做好準備就放開」的社會議論，國家衛健委疫情應對處置工作領導小組專家組組長梁萬年一月九日說：「疫情到二○二二年底的時候，有幾個方面變化我們感覺是可以進一步實行優化調整的時機了。第一是病原體的致病力，確實是發生了明顯變化，在下降；第二，我們整個中國人的主動免疫水平在明顯提升，像疫苗的接種，特別是對老年人、對一些高危人群的疫苗接種，接種比例達到了一定要求；另外，我們從藥物的一些手段、對重症救治的一些資源準備等等……各個方面綜合分析來看是一個機會，這個機會是基於一個基本的前提，這個病毒我們是無法把它消滅掉的，尤其是奧密克戎變異株，一個人傳二十多人，它的傳播力這麼快，不感染幾乎是不可能的，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做到。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必須要做出一個抉擇，怎麼來有效地平衡我們的疫情防控和社會經濟的發展？把資源用在最需要的地方，發揮最好的效率，所以我想這種調整是主動的，不是大家可能有些人認為是因為你防不住了，你是被動的，你是不得不調整的，不是這種情況。」

民間熱議  主流媒體三緘其口

當下，輝瑞的Paxlovid藥又成了一個焦點問題。此藥已成老年陽性患者的續命藥，因為它可抑制病毒複製，被孝順的子女們視為父母的「救命稻草」，這藥在疫情放開以後一直被高價爭搶。日前，輝瑞的Paxlovid藥進入國家醫保的談判宣告失敗，據說原因是輝瑞的報價偏高。以前醫保系統靈魂砍價，民眾比較認同，但這次醫保與輝瑞砍價的認同度低了很多。對此，民間有諸多熱議：大量重症和老人急需吃此藥救命，市面已炒到了一萬多元，此時應該以救命為先，去砍價幾百塊錢就是本末倒置！放開前，為了核酸檢測、方艙醫院、隔離酒店不知花了多少錢，現在救命藥怎麼就捨不得花錢啦？情緒化的網友，在網上發表各種各樣的言論。有人說：「大疫三年，我們發現磚(專)家和管理者總是猛踩一腳油門，忽然又猛踩一腳剎車，完全是在挑戰我們的頸椎！」原因是「決策重心太高。重心高，底盤自然就不穩」。並設問：「難道每次剎車片壞了，都只能靠撞牆來停車嗎？！」當然，也不失陳先義那樣以陰謀論總結這場放開的人，他在〈放開時輿論戰缺失的深刻教訓〉一文中表示：「不管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在全面放開這個特殊的時間，我們有一場仗打得不夠好。更明確地說，是一場不怎麼樣的失利仗。」他強調：「我們的敵人，除了非常明確的新冠病毒，還有更加可惡的美西敵對勢力及其隱藏在我們內部的敵人。」為此，他指出：「在輿論戰方面，我們失之於被動。因為輿論指導的被動，因此形成了大的形勢變化。」他批評：「對這些重大事件，我們的主流媒體一直三緘其口，缺乏對群眾提到政治高度認識這些大事。」

民間的普羅大眾，除了對放開準備不足有意見以外，還對有關部門一再強調打的是「有準備之仗」、聲稱「我們認為現在的調整是恰當的、是科學的……」普遍表示不滿。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問題如此之多，怎麼不見道歉。公信力是建立在實事求是和有錯就改這個基礎上的，不是自吹自擂上的。還信於民，這不是一直以來要落實的宗旨嗎？比如周邊的新加坡、日本甚至香港，信息都屬於公開性的，感染人數、重病人數、死亡人數基本有跡可查，而中國大陸卻是一筆糊塗賬。恐懼不是來自於公開，而是來自於不公開導致的瞎猜，遮蔽只會產生最可怕的流言，而流言會讓民間恐懼更加升級。這個道理，人人皆知。負責具體操作的部門，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在人手一部手機、隨時可以記錄現實的年代，無謂的遮蔽只會給人不自信的印象，只會把自己弄得越趨被動。中國一再提倡的「四個自信」，在關鍵的時候才要發揮關鍵的作用！大疫暴露出許多問題，必須加以總結並糾正。中國人民雖然能吃苦，雖然比較而言韌性十足，但人們現在期待的是當下最流行的那首《孤勇者》所唱：「誰說只有站在光裏的才算英雄，請致敬黑暗中的嗚咽與怒吼。」這場疫情，讓老年人和醫護人員扛起了艱難的所有。中國的疫情邏輯應該是：下一步必須全力以赴，讓醫學歸於醫學，讓專業歸於專業，因為這是一場持久戰，也是一場考驗戰，中國老百姓在期待着有光的未來。

（作者為本刊特約主筆。）